在浙江，盡管許多企業普遍放寬了招工條件、提高了用工薪酬，甚至承諾為員工增加福利，但是“用工荒”現象依然明顯。圖為浙江溫嶺市新河鎮一條街道的隔離帶上掛滿了企業用工信息。新華社發

晚報 莊鍵 報道

用工荒襲來，一家在滬上經營多年的勞務派遣公司，不得不走上“公益”轉型的道路。

招工失利使他“犯傻”

昨天下午，李攀燈辦完登記入住的手續后，拿到元峰苑的門卡，他怯生生打開二樓宿舍的門。這個20歲出頭的小伙子，打量了自己在上海的第一個“家”，頗為滿意。

元峰苑是閔行區馬橋鎮外來人員居住中心的雅號，為當地政府建設的單位租賃房，共有8棟，362套房間，每間房都有4張上下鋪床位，最多能住下8人，以此計算，這里可容納2600余人。嶄新的六層小樓，配有食堂、籃球場，與大學宿舍有幾分相似。居住中心的負責人說，他之前就曾去交通大學位于閔行的宿舍區取過經。

李攀燈老家在河南商丘，在那里打工多年，今年春節過后，他決定來上海闖蕩，開開眼界。經老鄉介紹，他選擇先投靠一家名為國迎勞務派遣公司。一到上海，李攀燈就馬不停蹄地坐地鐵到了5號線終點站閔行開發區。李攀燈搭上公司的班車，車直接開到元峰苑。這輛白色“小面包”上標著這樣一行大字 “免費為來滬人員安排就業，免費吃住，不收任何費用。 ”

相同的文字也印在這家公司的一份份傳單上，在松江、閔行等地派發。“來打工的看到這份傳單，第一反應是不相信。知道里面寫的是真的，又覺得我這不是犯傻嘛。”國迎勞務派遣公司經理李東野說。

這樣的“犯傻”，起于李東野一次外地招工的失利，這也促成了這家勞務派遣公司的轉型。

四年間派遣人數減半

國迎勞務派遣公司在閔行經濟開發區經營多年，目前它與36家企業有勞務派遣合作，其中近三分之一還位居世界五百強。所謂勞務派遣，就是企業和李東野簽約要工人，他則從社會和學校等渠道招收打工者，統一轉交給企業，并從企業收取每人每月50元的管理費。在打工者供過于求的好年景，“公司還能從打工者這邊收取一些辛苦費，也就是中介費。 ”李東野說。

2006年是公司年景最好時，那年一共介紹了1萬5千人就業。 2008年金融危機前，李東野從來沒有為缺少工人而擔心，“有時一個崗位招人，能有五個人來報名。 ”他回憶說。但是自從2009年用工市場的一波過山車行情后，用工荒開始肆虐。

去年，國迎勞務派遣共介紹了7000人，比高峰時下降了一半。李東野分析說，這與金融危機后中西部經濟快速發展，二、三線城市崛起有關，一些勞動密集型的代工企業多在那里建廠。

薪資待遇等因素，使得這些企業吸收了相當部分的中西部農民工。河南鄭州新開的富士康工廠，算上加班一個月也能有1800元不到的收入，在上海，同類型的工作，工資不過2300元。這500元左右的收入差距，使得外來打工者更愿意在離家近的城市謀生，那里的生活成本比上海低得多。

800元人頭費迫轉型

國迎公司每年派遣的勞務工，超過6成是從社會上招聘來的，另有3成多出自與外地中專技校的合作，那次最終促成公司轉型的招工失利就出在后者身上。

2009年是企業用工冰火兩重天的年份，年初由于金融危機蔓延，企業缺少訂單，不需要工人。到了下半年，形勢又急轉直上，企業開始滿世界找工人，李東野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。

當他打電話到相熟的一家外地學校打聽情況時，對方劈頭蓋臉就問了一句，“兄弟，你知道現在是什么行情嗎？ ”李東野一頭霧水，“什么行情，不知道啊。 ”對方告訴他，現在想要從他的技校帶走一個工人，至少要250元一個人，廣東一些工廠來這里招人開出的就是這個價。

這股從中專技校花錢“買人”的風潮起自2009年下半年，其后隨著用工荒加劇而愈發嚴重。

去年12月，李東野在青島一家技術學院招工時發現，靠自己手上所能夠提供的“人頭費”，根本招不到工人。“一家同去的滬上知名電子加工企業，為每個人開出800元的介紹費，而我們得到企業方面的授權金額，僅是一個人400元。 ”

這次鎩羽而歸，讓李東野和他的合伙人幾經斟酌決定轉型。 “一個人800元，這是什么概念？我寧愿把這筆錢補貼給在上海找不到工作的外來人員，為他們謀福利，也不愿意花錢買人，因為這筆錢最后不是給了學校，而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。 ”

包吃包住不要一分錢

經過2008年金融危機，深圳制造業一片哀鴻，卻曾有一家全順勞務派遣公司享譽一時。在無法為手下眾多農民工介紹到工作時，這家公司依然免費包吃包住，直到最后熬過危機。李東野認為這家公司可供效仿，去年底，他就和兩位合伙人趕赴深圳，花了三天時間搞調研，但是結果卻與他的想象大相徑庭。李東野決定，要走一條不同的“公益”道路。

而馬橋鎮2011年即將投入使用的外來人員居住中心，似乎是為國迎公司轉型所特意安排的一份禮物。居住中心的負責人介紹說，李東野在年前來找他，希望能先租下居住中心的12間房，為公司招收的外來務工者解決住宿問題。初定于3月開張的元峰苑正處于試運營階段，也希望有人先入住試試。兩者一拍即合。

今年元旦前，李東野的公司也在居住中心旁落戶，專門辟有一間招聘大廳，供打工者和企業舉行招聘活動。萬事俱備，也就有了那張印有免費包吃包住的傳單。 “我敢拍著胸脯說，我們不向打工者要一分錢，是公益性質的。 ”實現公司的轉型后，李東野更強調自己的初衷。

即使虧點也想做下去

大年初六招工至今，前后一共有200多人入住元峰苑，相當部分在落實工作后搬到了企業宿舍，現在仍然在元峰苑居住的約100人，還有相當部分是從河北邯鄲來滬的 “寒假學生工”。

根據國迎公司的承諾，外來務工者在找到工作前免費包吃包住。一家曾從李東野處招走數十名工人的工廠人事經理曾懷疑，僅靠一筆每人50元的管理費收入，國迎公司是否能支撐下去，得到的答復是如果人多了，就行。

免費包吃包住意味著這樣一筆費用：每個人一天的餐費17元，3元的早餐和中晚餐各7元。一間公寓住宿費是650元，以6人居住計算，平攤到每個人是108元，也就是一天3元。實際上，勞務公司每天需要為一位還沒落實工作的務工者花上至少20元。

李東野說，在目前企業普遍缺工的情況下，來到居住中心的打工者，要不了兩三天就能找到工作，公司并不會因為“包吃包住”而虧本。“不過即使虧一點，我也想做下去。 ”李東野說。